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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落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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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落之時

“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我想擦去一切不幸。我想在大地上畫滿窗子,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鏡都習慣光明。”——顧城

林知幸趕忙放下手中的筷子,來不及收了餐盤,起身小跑著跟上董桓鈺的步伐,小聲地說:“桓鈺,這中間會不會是有什麽誤會?貿然這樣過去不太好吧。”

董桓鈺氣沖沖地說:“誤會?我看他這樣可不像是誤會。”

她指著靠的很近的兩人,道:“幸幸,你看他們兩個,食堂是沒老師值班了嗎?敢這麽光明正大的離得這麽近,一點兒也不把學校的規定放到眼裏。”

“桓鈺,你這是吃醋了嗎?”林知幸小心翼翼地問道。

董桓鈺的腳步猛地頓住,雙手不自覺的搓著衣角,道:“才不是的,我……,我才沒有。”

林知幸拉住她的手腕,認真地問:“那你喜歡他嗎?”

董桓鈺默不作聲,又頭也不回地折返回去,腮幫氣的鼓鼓的,像只生氣的河豚。

她道:“誰喜歡他?這樣愛沾花惹草的,小迷妹一大堆又不懂得拒絕的男的,誰願意喜歡,誰喜歡去。”

“能配得上我喜歡的,只能是眼裏只有我一個人的,有那種不清不楚的關系的人,我才不願意去喜歡呢。”

她說話過程中,林知幸一直在輕輕拉著她的校服衣角。董桓鈺話音剛落,那句,“幸幸,你拉我衣服幹嘛?”還沒說出口,食堂上方的燈光反射下來的影子罩在董桓鈺的背後,她一低頭,地板上高挑清瘦的影子就出現在自己的正前方。

“愛沾花惹草、不懂得拒絕、有不清不楚的關系。”周碩幾乎是咬著牙將這幾個字又重覆了一遍,一聲氣音在鼻腔中輕哼出聲,“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人嗎?”

董桓鈺本身就在氣頭上,脫口而出道:“你自己剛才做了什麽自己心裏不清楚嗎?什麽叫你在我心裏就是那樣的人?”

她腳步加快,飛一般地往前走著,卻被周碩三兩步追上,他攔住她道:“對不起。”

“剛才我是在下樓的時候遇到了那個女生,我沒想到她突然靠近地給我塞了封情書。”

“你是在炫耀嗎?”董桓鈺不想理會他,她往左走,周碩也跟著向左,她往右,周碩也跟著向右。

“幼稚!”董桓鈺雙手抱臂,偏向頭去,不看他。

周碩繼續道:“是我不對,但聽我說完啊。我沒有收她的情書,也跟她說清楚了,說我現在還不想談戀愛,讓她好好學習。”

“那還差不多。”董桓鈺氣瞬間消了一半,道:“算你還有點良心。”

周碩見她沒那麽生氣了,將自己的飯卡遞了過去,“好大哥你不生氣了就好,是小弟錯了。今天下午你想吃什麽,小弟來買單。”

董桓鈺將他遞來的飯卡推了回去,道:“不用了,我也沒那麽斤斤計較的,這次就算了。”

“好嘞,我還要依仗我好大哥給我講題的。”

兩個人互相打趣,任誰都沒有將跟對方的喜歡訴說出來,但又無時不在表達著愛意。

林知幸倒是很想有董桓鈺的性格,像個小太陽一樣,愛恨分明,有不開心或是開心的事情,當場就可以說出來。

很勇敢,至少是比她要勇敢的。

而她則是糾結、內耗的,稍微的一點感情波動就足以擾亂她的心神。



天氣越來越熱,新冠就像是隨著炎熱的天氣,突然消失了一般,感染的人數下降,口罩漸漸退出人們的生活。

臨近期末考試的一個小星期裏,媽媽破天荒地給她打來了電話,在看著平板來電顯示的那一刻,林知幸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鏡,她慌張地接起電話。

在通話開始的那一刻,兩端陷入寂靜,誰沒有先開口說話。

氣氛一時間有些僵硬,過了好久,對面的媽媽才問道:“你是不是快要期末考試了?”

“嗯。”林知幸回答著,其實她很想和媽媽多說一些話,再多一點。可當要說的話都堵在嘴邊,就不知道要從那裏開始說起了。

因為哥哥的事情,她知道媽媽心裏一直都有一根刺,那根刺貫穿心臟,刺得人好疼好疼,連帶著她被傷的體無完膚。

那時的林知幸也很無能為力,最後的結果難道就是她想要的嗎?

在哥哥去世之後,奶奶院中的那棵槐花樹終於被伐倒,連帶著樹根被拔起。

而她林知幸,竟成了村民口中的‘小災星’,人人見了就要躲著走的程度,他們說她渾身帶著煞氣,所以才會克死了自己的哥哥。

村裏人迷信,還特意請來了‘大神’去驅除‘邪氣’。

從三歲那年的暑假之後,林知幸再沒去過那個村莊。

她忘不了臨走時,透過車窗,那些人投來的厭惡的眼神,一個個見了她,像是見到了瘟神般的躲避。

“我聽你們班主任說了,你有很大希望進‘加強班’。”

林知幸垂下眼簾,視線不安的左右掃視著,“努努力的話,應該是可以的。”

媽媽語氣瞬間變得輕快,道:“我就知道你也是有出息的,你盡管努力去學,錢不夠了就跟我說。”

“你要是能進了‘加強班’,再考個好大學,媽媽別提能有多開心了。”

好像現在通過學習,獲得好的成績就是能獲得所有人的態度大轉變一般。

‘好學生’的標簽成了林知幸一張完美的‘外衣’,一旦這件‘外衣’掉落,就會露出原本破敗不堪的一切。

而她躲在這件光鮮亮麗的‘外衣’後,將自己成功的包裝起來。

媽媽像是炫耀一般地說:“你還記得以前考上一高的那個哥哥嗎?他跟咱們還有點親戚關系的,人家就是考上蕪溪一高了,又上了那麽好的一個大學,你也跟著他學學。”

林知幸回想起來,原先他們沒有搬家的時候,同一棟樓裏住著一個學習成績很好的哥哥,姓夏。

他的成績很好,考上H大後,成了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雖然爸媽不常在家呆,但她沒少從鄰居們的口中聽到那個哥哥的事跡。

人人都說:“夏庭然這孩子,從小就是個學習好的,你看人家考上好大學之後呀,不愁找不到好的工作。”

“可不是嘛,他爸媽還都那麽有錢,給他鋪路都沒問題。”

他的人生是讓人羨慕的,是被當成榜樣一般的存在,可是他們不知道,在這樣完美的人生中,有一個遺憾,一個無法彌補的殘缺。

林知幸回想起來,這樣的榜樣倒是難忘記,她道:“那個哥哥成績很好的,我和他比還是差一些的。”

“所以才讓你學學人家,也給你媽爭口氣。”

“我會努力的。”無形的枷鎖捆在她的心裏,又多了一道鐵鏈。

“天熱了也不能吃太多的涼的,多喝水,一定要休息好,少玩兒平板。期末爭取發揮超常,考出個好名次進‘加強班’去。”媽媽第一次和她說這麽多,關心的話突然降臨,林知幸竟有些不習慣。

電話掛斷,林知幸看著許久沒有打來的號碼,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熟悉是班上一填信息她都能清楚地被背出這個電話號碼,陌生的是,媽媽很少會跟她打電話的,她也不敢去打擾。

以前的疏離,到現在的突然親昵起來,竟然都是因為成績,只是因為成績。

客廳恢覆寂靜,廚房中‘嘩啦’一聲的炒菜聲響起,香味傳了出來,不多時阿姨端著一盤壇子雞走了出來。

“這還是疫情以來,第一次來給幸幸做飯。來嘗嘗阿姨做的壇子雞有沒有變,還符不符合幸幸的口味。”

“好。”林知幸說著夾起一筷子,她口味偏淡,又不喜歡吃辣,就喜歡這樣的。

阿姨每次都把雞肉燉的軟爛脫骨,再盛出翻炒入味,一筷子下去外滑裏嫩,又有嚼勁綿延的口感蔓延開來,還是林知幸熟悉的那個味道,一如既往的好吃。

阿姨說著給她盛飯,“剛才是媽媽給打的電話嗎?你說她也是的,怎麽就放心一個上高一的孩子能照顧得好自己,兩個人呀,都不常過來看看。”

“我小兒子和你一樣大的年紀,可沒有你這麽獨立的。除了我周六周日來給你做頓飯,其餘什麽都要是你自己一個人去做。”

林知幸道:“阿姨,我這不是自己不幹就沒人給幫著準備嘛。很無奈的獨立生活啊,還好還有阿姨做的好吃的。”

阿姨坐在她的對面,又拿起一只碗開始盛湯,“我家孩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自律就好了。”

平心而論,林知幸並不希望拿懂事來給她打上標簽,懂事的孩子往往都是沒糖吃的,這句話一點兒也不假。

吃完飯,阿姨在洗碗的空隙,林知幸回到書房,繼續整理著一個月以來的數學錯題,在合上自己的錯題本的瞬間,她又拿出那本‘白時漾數學提分計劃’的錯題本。

她始終沒有將這本錯題本送出去,而是每次整理之後,都會拍照發給白時漾。

漸漸地,他們兩人之間的聊天記錄全都變成了林知幸定時的在周六給他發典型的錯題,而他一如既往地回覆:[謝謝]

也許有不同的就是白時漾有看不懂的,林知幸會給他講。

但兩人的聊天也僅僅止步於此了,今天白時漾竟然問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問題。

【2020年6月27日,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白時漾,我們還會在同一個班級相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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